姜致的眼神对上，客套颔首。
下一秒，她便转移开视线，看向距离她更近的周融。
周融坐在姜致身侧，但到底是坐在椅手上，不太方面，人群又嘈杂，低下头，他朝姜致那边倾耳过去，女人薄薄嘴唇快贴到他的耳朵，这个样子更加佐证他们感情慎笃。
旁人若有若无的打量还在继续。
看他们是装得，还是真是这样。
姜致原本只是没话聊，跟周融随便聊了聊。
结果聊到公司的事，就有些上头了，两人越聊越多，倒是将外界的声音屏蔽过去。
没人提醒，她自然也越来越靠近周融。
男人眼睛微微低垂下来，瞳孔虹膜折射出她的影子，一缕鬓发落在耳边，他伸出手，别开耳侧的发丝，体温顺着指腹蹭上她的耳背。
姜致有点顿住，嘴里的话不自觉停下。
周融语气淡淡：“那个项目就交给你了，行不行，也当补偿融汇这个项目了。”
融汇的项目原本应该是姜致的简历。
只是那时候，周融逼的太过，以至于姜致不得不提前想办法脱身，把项目交接给张鑫。
姜致说不后悔是假的，可后悔了，也无济于事。
而且她和周融刚刚聊的这个项目，本来就可以给她。
嘴唇抿了抿，她气鼓鼓瞪了周融一眼，转瞬别开目光。
周融也不说话，看着一副好脾气的退让模样。
老太太离得近，也能听见姜致和周融争论的一些话，把台阶递过来，“也就一个项目的事，周家还不至于亏不起这个项目，而且我相信我的孙媳妇。”
周融无奈：“奶奶。”
老太太嗯哼声：“我当年也亏掉你爷爷不少钱呢，老头子是吧？”
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周老爷子只能绷紧着一张脸点点头，教导周融说：“你要把格局打开，有大局观，有眼界，一个项目而已。”
他倒不是觉得这个项目能被姜致亏掉。
在姜致被周融带回来的时候，他就对她进行过背调了，能力可以，心性可以，这才点的头。
至于那对父母，周老爷子也就觉得贪财了些，好打发，也什么缺点。
梁老爷子一路走过来的心终于沉稳落地，笑着说：“就是，你这孙子不上道啊，不知道钱可以再赚，女孩子就是错过这村，没这店了，你看我家孙子就长嘴，现在还有很多家里想来和我孙子相看呢。”
他过来，一是来打招呼，来都来了，不到周老太太这边走一趟，说不过去，其他的，就是和之前的想法一样，让梁时砚看看周融小两口多幸福。
周老爷子冷冷哼一声：“你没孙媳妇。”
梁老爷子脸皮一僵，刚想辩解。
“你没孙媳妇。”
“……”这是和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。
任家父母倒是不好出面，他们在老爷子们面前，也是晚辈，老太太能出面，现在也是在看热闹，笑盈盈的看着他们拌嘴。
不得不说，两个老爷子能成为兄弟也是有原因的。
除了脾气不一样，某些臭毛病是一模一样。
梁老爷子气不过，只能一巴掌呼在梁时砚脑袋上，怒道：“你又让我丢脸。”
梁时砚：“？”
姜致也有点目瞪口呆，她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梁老爷子的，像个老小孩。
周老太太倒是习以为常，扭头还和她介绍：“这是别扭上了，找人出气呢。”
姜致默了默，抬起眼睛。
入眼就是任怜眼底的不甘，她知道这个时候，不宜表露太多情绪，所以很快收敛了起来。
不过，她对姜致还是没能做到伪装的和善，直接无视。
姜致也不在意，侧头望向周融。
男人没有观察战局，察觉到她目光的瞬间，他也俯身凑到她身边，“想不想出去？”
姜致当然是想的，她又不是傻子。
即将爆发的修罗场即使浑水摸鱼过去了——
可只要他们四个在同一屋檐下，重新爆发也是迟早的事。
她还不想引火烧身，或者是等着被周融秋后算账，抿了抿唇，她的目光看了看老太太，又看了看周融。
周融清了清嗓子：“奶奶，我带姜姜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一瞬间，战局停止。
视线朝着他们这头看过来。
姜致想死的心都有了，手也不自觉捏紧，她看向周融。
周融扣住她的手，语气平静：“昨天我们睡得太晚了，一早又被母亲他们吵起来了，刚刚姜姜和我说，困得不行。”
“……”这口锅全部靠着她来背了吗?
老太太看向姜致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，“那你们先回去吧，不过小年轻没节制，也不能这么没节制，要注意点。”
周融面不改色，“我知道的。”
老太太摆摆手，让佣人带他们回去。
姜致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，她只记得房间内的目光如芒在背。
出了房间，站到马路边。
小车被调去送客人，安排位置，他们要等一会才有人来。
佣人也在送他们出来后，回去了。
姜致缓缓扭过头，语气压低：“你刚刚——”
她更想问的是，为什么周融要那么说，她以后都不敢看任家人和梁老爷子他们，好在日后见得也不多。
周融微微侧过头，“那你还有什么借口？”
姜致一时语塞。
肩头相靠，她抬头看去，男人的位置和她很近，他垂下眼睛，语气意味不明：“你也可以现在回去，理由就说……”
姜致的思维被带动，“就说？”
“承认你未来的老公满足不了你。”他说话的态度是一本正经，眉目也是淡淡的，因此形成了一种极大的反差感。
姜致是不可能承认这点的，当然，她也不想承认前者。
只是前者，周融说出来了，不需要她再说。
她脸皮发红，明明是在冰天雪地的路边，却丝毫没有冷意，涌上心头的就是无限的羞恼。
目光向下一寸，姜致看向周融穿着的皮鞋。
周融抬脚，她跟着抬脚过去。
状似不经意地踩到他的鞋跟上。
周融回头，姜致眨了眨眼，无辜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，怪有孩子气的。
周融挑了一下眉头，他倒是没说话。
只是在姜致下一次准备采取措施的时候，伸手扣住纤细手腕，摩挲一二，随即沉身低头，张唇含住女人丰盈的唇珠，他的动作很慢，像是故意作秀。
姜致闭眼几秒，睁开眼又朝周融那看过去。
循着周融的目光，她看见二楼窗台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……人。
纤薄脊背僵硬，她回过头，周融不轻不重地在她嘴唇咬了一下，而后起身。
“还踩吗？”
姜致：“……”
她现在对于周融有些失语，周融抬手大拇指擦过唇锋，他擦的很慢，几缕头发顺着薄雪掉落剧，疏冷矜贵的气质散去几分，惬意桀骜的恣睢跟着浮现上来。
姜致不说话了，她绕过周融，上车。
周融看着她的背影，低下腰，同身影一并消失在车内。
梁老爷子站在窗上，眼风往旁边扫去，“看满意了？”
梁时砚道：“是他偷袭。”
梁老爷子低声：“要是人姑娘真不愿意，还能偷袭到？她如果真不知道周融对她的纵容，你觉得她敢这么有恃无恐吗？”
爱人如养花，这个道理是没错的。
梁老爷子不是没有见过姜致，那时候她还跟在自己孙子后边，整体气色却没有这么好过，现在或许在周融的‘纵容’下，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，谨小慎微的人也能在对方面前耍些小性子，这不就是开始信任对方的信号吗？
他这个傻孙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。
梁时砚不说话了，他心知肚明梁老爷子说的话有道理。
视线往旁边扫去。
任怜嘴唇抿紧，眼睛发红，一副不愿意接受的模样。
比他难受的大有人在。
梁时砚突然又觉得没那么难接受了，转头陪着梁老爷子喝茶去。
反正他算是知道，老爷子今天是不打算放他走了。
……
姜致说是和周融回到主楼，她还是有点畏惧主楼见到的人群。
刚刚下楼那一场，足够让她的脸笑僵了。
现在上了车，理智在暖风里回笼，姜致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去。
周融一眼望过她，“现在停下还来得及。”
姜致摇摇头，她不至于害怕，只是多说多错，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和人交话。
周融的掌心温热，握在手背上虚虚收紧。
周遭的世界安静，簌簌的鹅毛大雪比先前的还要大，铺满整个道路。
车不敢在这里开的太快，慢慢地游。
漫天的雪白色灼伤眼球。
姜致不适地眨了眨眼，随之望向身侧的周融，男人对这里的反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，眉眼都没动一下。
她看着周融这个样子，忽然联想到刚刚在老太太那，任怜闯进来的样子。
道：“你刚刚和任怜说了什么，她那么生气？”
周融回首：“想知道？”
姜致犹豫片刻，“知道有什么代价吗？”
“有，所以你还想知道吗？”他问。
呼吸一动一吸带着白色的浓雾，姜致半刻还是说：“不，我不想知道了。”
周融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。
姜致莫名觉得自己又被周融套路了一次。
就当她思量的时候，门口到了。
许是大雪的缘故，外边的天气变冷，门口也没什么人站在那，基本移坐到会客室内，走廊里时不时还会传来交谈声，能够听见发声的源头是从哪边来的。
周融打算带姜致回卧室。
姜致没同意，她已经在周老太太那边偷懒太久了，要是周母发现她再不过去，怕是会生气。
周融虽然可以护着她，但也不能时时刻刻地护着她。
姜致对这个认知很清醒，所以她在和周融说完后，就朝着厨房去了。
周融拗不过她，只能跟上去。
到厨房，周母正在发火，周家今年串门的人比往日的要多，然而食材没有多备，现在这个份量的菜肴基本吃不饱，毫不夸张的说，一人两筷子就没了。
周母的太阳穴突突的跳，怒火也跟着高涨。
姜致走过去，低声劝阻着发火没用，现在最主要还是招待好人。
周母甩开她的手，冷冷一笑：“你倒是会躲清闲，我没有见过一个儿媳妇是这样的，宴会全场不见人，到了出大乱子才过来。”
姜致道歉，转而说：“我知道一家口味还可以，距离这里还算近的私房菜，应该能填补上空缺。”
她抬了抬时手机，看过时间，“半个小时就能送过来。”
厨房里的佣人大气不敢出，等着周母发话。
很快，周母剜了姜致一眼，“你最好能说到做到，不然今天这招待客人不周的名声。”
姜致颔首，“我明白的，阿姨。”
周母看着姜致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，怒火更加高涨。
姜致之前要是在厨房的话，可能就不会出现这个岔子，她想到这里，视线看见站在走廊的周融，招呼都没打，直接转身离开。
仿佛要把这个篓子摔在他们身上。
一见她离开，姜致开始吩咐佣人上小点心和垫肚子的小糕点，然后再准备茶水，确保那些人不会饿肚子，转而去打电话。
私房菜的经理和她算是熟识。
姜致没费多少口舌，算是说服了人，问题是出在菜上面，半个小时简单一点的菜还好，那种烹饪时间一长的……
而且，今天元旦，也就两位大厨上班，切菜配菜的都没几个。
姜致强撑着打完电话，就看见周融倚在墙壁上，手里夹着一根烟。
他斜斜睨过来，显然是听见了姜致和人打电话，“半个小时，真敢想。”
姜致提了提嘴角：“可能就做到了呢。”
周融不可否置。
姜致看着他走进会客室的背影，步入和他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，随后又加急拨打了两个电话。
她自己也没底。
揽下来，只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。
第二个电话打通之后，她的信心算是勉强恢复了些。
时间来到半个小时后。
姜致捏着手机的手心都是汗。
周融看向她，背后大门忽然打开，一台台车驶入。